文 | 吕永奇
来源 | 人民创投
一块板砖如何成为炙手可热的高科技产品？
常规的流程可能是：建立一个具备相当实力的技术团队，筛选材料，更新工艺，推出样品，接下来就是测试、更新，再测试、再更新，继续测试、继续更新……最后在技术人员濒临崩溃之前，总算推出了一块多项功能秒杀同类产品甚至比肩某“水果”的牛哄哄的——板砖。
另一种流程就简单多了：把板砖放进精美的硬盘盒子里，打包好，当作存储硬盘寄给客户——不要笑，曾经在硅谷名噪一时的美国存储技术公司Mini Scribe就是这么做的。
上世纪80年代，整个美国存储行业都开始不景气，但这家成立没几年的Mini Scribe的业绩总是很漂亮。因为它的经理们把高达26000块板砖包装成存储硬盘寄给客户，之后再宣称发现了产品缺陷而把“存储硬盘”召回并重新入库。依靠被贴上高科技标签的板砖堆出的耀眼业绩，Mini Scribe一度让资本市场亢奋不已。
在名声和估值均一落千丈之前，Mini Scribe是那个时代的“独角兽”之一，只不过当时“独角兽”一词还基本没有被应用于创投领域。事实上直到2013年，这个时髦的概念才被硅谷风投人士艾琳·李提出，而后风靡硅谷，很快又在中国被无限放大。
中国独角兽井喷
两周前，美国著名创投研究机构CB Insights发表文章，指出根据其9月底发布的“全球独角兽公司榜单”，美国的“独角兽”霸主地位正在被中国动摇。在世界范围内，美国每年新诞生的“独角兽”公司的比例从2013年时的75%降至2016年的43%，2017年前三季度则进一步下降到41%。而同一时期，中国独角兽数量则从少到多，迅速增加，到2017年前三季度所占比例已升至36%，与美国仅差5个点。
根据中国相关机构发布的独角兽企业报告，中国独角兽企业被定义为“在中国境内注册具有法人资格，成立时间不超过十年，获得过私募投资且尚未上市，估值已超过10亿美元的企业。”
作为一个外来概念，中国独角兽企业的判定标准除了注册地之外其余方面与美国相差不大。但是如今，两国独角兽企业的生态似乎在走向彼此的反面。
大约从2015 年年末开始，在经历了一段时间的狂热之后，硅谷开始反思所谓的独角兽企业。富达、摩根斯坦利等多家知名投资机构陆续调低投资对象的估值，美国前15家独角兽企业中，有一半受到影响。
毕马威会计事务所甚至在2016年的一份融资趋势报告中提到，前一年IPO规模最大的十家公司里，已经有三分之二跌破发行价。他们甚至直言不讳地指出，“全球创投融资金额只是略有增加，一些跨界投资人最近变得更加谨慎……后面的融资新趋势可能会产生一批‘独角兽尸体’。”
与之相伴随的是，美国独角兽企业诞生的速度显著降低。在2017年的第一个季度，美国新诞生的独角兽企业数量甚至一度被中国超越。
而和美国资本市场独角兽概念的逐渐冷却不同，在中国资本市场上，独角兽企业似乎正越来越炙手可热。
据CB Insights2016年发布的数据，从2010年到2013年，中国独角兽企业平均一年出现不了一家，但自2013年以来，中国资本市场上的独角兽企业开始井喷，2014年诞生5家，2015年19家，2016年12家，而在2017年前10个月，已经又有16家新的公司进入到独角兽企业的序列。
今年3月，科技部火炬中心联合长城企业战略研究所发布了《中国独角兽企业发展报告》，其中确认，截至2016年中国独角兽企业数量已经达到131家，其中约二分之一聚集在北京，后者也因此有了“独角兽之城”的别称。
独角兽企业的爆发应该是我国科技创新成果的直接体现。至少这一趋势表明，自三四百年前在科技领域被西方超越并甩开较大距离后，中国如今正在重返世界科技创新的中心。不过欣喜之余，我们也有必要审视每一家独角兽企业的真正成色。
根据CB Insights最近的数据，全球所有的独角兽企业中，美国占了约一半，中国占了约四分之一，但是从估值来看，中国独角兽企业的总估值比美国220万亿元的总估值尚要高出50万亿美元，达到270万亿美元。
业内许多资深人士认为，目前国内创投领域存在不少泡沫。在为数众多的的独角兽中，披着漂亮伪装、滥竽充数的独角怪只怕还是有的。
披着独角兽外衣的独角怪
作为经典案例，Mini Scribe的跌落神坛显然不能阻止更多的Mini Scribe2.0涌现。在最近几年的美国资本市场，混迹于独角兽队伍中的独角怪不在少数。
2008年，好莱坞影星Jessica Alba成立了一家专门提供健康母婴产品的公司The Honest Company。她一直对外宣称，因为当时她怀孕生子，却找不到一家能让她信赖的健康母婴产品，一怒之下成了这家公司，目的就是专门服务像她这样的妈妈。
这显然是个能打动不少投资者的好故事。Jessica Alba借此先后融资2.28亿美元，The Honest Company的估值也一度高达17亿美元。
但事实证明，The Honest Company并不像创始人宣称的那样“honest（诚实的）”。2015年，一名消费者指控The Honest Company的产品贴着纯天然的标签，实际上却掺杂了非天然甚至是合成的配料成分。随后有机构检测出The Honest Company 的洗衣液中甚至含有名为“十二烷基硫酸钠”的有毒化学制剂。
再比如提供软件和保险套餐的创业公司Zenifits。2016年这家一度被硅谷追捧的公司爆出丑闻，为了制造漂亮的增长业绩，其公司负责人在2014年便开发了一款作弊软件，专门帮助其保险代理人以作弊的方式快速通过保险代理人考试，以迅速进入销售，从而把业绩打扮得更漂亮。
The Honest Company和Zenifits在成为独角兽的过程中，其分别自我标榜的“honest”和“业绩”起到了重要作用。在无数后来恨得牙根痒痒的投资人眼中，他们显然并非真正的独角兽，只是伪装得还算不错的独角怪。
国内情况如何呢？
早在2015年，已经有投资人私下表示，有些所谓的独角兽公司的估值远没有达到标准。随后的2016年3月，清科集团创始人、董事长倪正东对媒体表示，目前国内约有一半的独角兽公司是假的，即便它们中有的能侥幸跨过更多轮次的融资，达到独角兽的资金标准，也会很快裁员或者倒闭。
倪正东显然并不孤独。就在他发表这一观点一个月后，嘉御基金创始合伙人、曾任阿里巴巴CEO卫哲也表达了类似的观点：“中国真的独角兽多，假的独角兽也特别多。”
而紧随倪正东和卫哲之后，360董事长周鸿祎在2016年7月表示，在美国资本市场，已经基本上没有什么人谈“独角兽”的概念。而在国内，独角兽的概念已经被用烂。
按照创投圈一位资深人士的理解，目前国内的独角怪大约有两种，常见的一种是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商业价值，纯粹靠烧钱或者数据造假来制造闪亮的业绩，冲击上市圈钱；没钱了或者造假露馅儿了，独角怪的本来面目也就清晰了。
另一种独角怪严格来讲有一定商业价值，也不是不具备成为独角兽的能力和条件。最初它们同样追求上市，但问题是，在向投资人讲故事的过程中，它们商业价值被刻意夸大。这种效果不断传导，最终为该企业吸引了远超其盈利能力的融资，换句话说，投资人可能需要很长的周期才能收回资金。
在这种无需上市即圈到了巨量资金的情况下，这些企业便不再谋求上市。因为一旦上市，许多数据就必须公开，阳光之下更难编出鬼故事。实际上华尔街已经出现过不少类似情况，独角兽在IPO之后估值反而显著下降，上市之后股票很快跌破发行价，市值严重缩水。考虑到这些情况，目前一些企业对上市态度消极，而更愿意舒适地停留在私募圈子里，成了一种特殊的独角怪。
3如何区分独角兽和独角怪
辨识真正的独角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智慧如马云，尚且被骗了数十亿元。
最近两年，一家增强现实技术公司Magic Leap成了美国资本市场的新宠。它发布了好几条相当酷炫的视频，展示了其产品令人惊叹的实际使用效果。Magic Leap由此大热，估值一度高达45亿美元，累计融资额达14亿美元，仅2016年便融资8亿美元。这其中就有阿里巴巴集团领投的约7.94亿美元以及谷歌领投的5.42亿美元。
但是就在十个月前，美国媒体揭露，Magic Leap的实际产品和技术，根本无法实现视频里所演示的效果。它此前发布的所谓展示产品实际使用效果的视频，实际上只是第三方特效团队专门制作的特效。
类似马云的遭遇此前一直在国内外创投领域上演，此后也必将继续上演。有投资机构称，伴随着全球进入信贷紧缩周期，资本寒冬或将降临，资产价格下降，我国未来的创业可能会走向艰深阶段。
那么在此背景下，投资人该如何辨识独角兽和带着独角兽面具的独角怪呢？根据创投圈内资深人士总结，真正的独角兽企业，大概要从几个方面判定：
首先要仔细考察创业者本人。说到底，所有的风险投资最终都是在投资创业者本人，这就要求投资人对创业者进行多方面考察。在投资人眼中，好的创业者首先必须能够遵守商业底线，有诚信、有担当。没有底线的创业者即便未必会像Mini Scribe那样有着用板砖冒充硬盘的天马行空的创造性思维，恐怕也会在数据、财务上造假。
在此基础上，创业者还必须有足够的胸襟和雄心。没有胸襟的创业者往往难以招揽到真正的人才，也无法带领更为强大的团队。而雄心不足就更不用说了，作为企业的核心，没有雄心何来奋斗动力？没有雄心又如何带领自己的队伍在激烈竞争中冲杀？没有雄心又何谈超越，何谈实现企业的蓝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