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长激素,从治病到“内卷”

生长激素,从治病到“内卷”
2021年06月09日 18:23 丫丫港股圈

作者:西北哽

论内卷,谁都卷不过中国人

2010年10月6日,在美国罗得岛州的法庭上,金磊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这是美国开展的“取缔非法交易”行动的成果之一。2005年,美国禁毒署打击了墨西哥8家激素生产企业,基本上掐住了全球五分之四的类固醇药物源头。还有五分之一,则来自中国。

类固醇和生长激素被认为是运动员兴奋剂的主要来源。为了打击日益猖獗的兴奋剂问题,当时美国联合了世界反兴奋剂组织,开展了一年半的调查,把源头锁定在中国的30家企业身上。

金磊创办的金赛药业是最大的生长激素生产源头。美国方面从2007年就开始了针对金赛药业的调查,调查结论显示,金赛药业通过电子邮件和离岸账户,利用互联网非法交易价值数百万美元的生长激素。美国方面表示,调查得到了中国有关部门的协助。

(这家企业曾被美国长期调查)

金磊没有出现在法庭现场,而是通过律师认罪。最终,美国法院判处金磊缓刑五年,并没收违法所得720万美元,同时金赛药业同意向“公平竞赛基金”支付300万美元,以示支持打击兴奋剂事业。

在长春高新当年的公告里,并没有金磊被判缓刑的内容。而且说的是因为疏于管理,部分经销商将自己的产品卖向了美国市场,并从中获利。

把自己的责任推得干干净净。

生长激素是门好生意,我们在之前就已经仔细分析过只不过,这个东西自从其被发现之初就一直存在争议。

最大的争论点在于:该给谁用。

生长激素最初是在人的脑垂体里被发现的,上世纪50年代,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学者第一次提取到生长激素蛋白质,随后科学家发现,使用外源性生长激素可以帮助生长激素分泌缺陷的孩子恢复正常身高。

但是,人类当时还没办法人工合成生长激素。怎么办?从脑子里面提取!

不要笑,科学研究是很严肃的。上世纪五十年代后期,美国医生莫里斯·拉本第一个使用取自人脑垂体内的生长激素,治好了一个激素缺乏症的儿童。随后大批医生开始从死去的人脑垂体中提取生长素。美国国家卫生研究院还成立了一个机构,叫做“国家垂体组织”,专门管理这一类事务。

(当年科学家只能从尸体里提取生长激素)

听起来很恶心是不是?但当时全世界都是这么干的。

很快、英、法、加拿大、澳大利亚等都建立起了类似机构,统一收集脑垂体、提取生长激素。有机构统计,1963年到1985年,全世界共有27000多名儿童接受了这样的激素治疗,实在是不够用。

如果在今天,面对这样一个市场,那些大企业会怎么想?

没错!研究机构自己做起了黑市生意。当时甚至有一家叫Kabi的瑞典公司,直接利用关系把公益项目做成了生意:谁有钱,谁就能打激素,长得更高。

顺便说一句,这家Kabi公司后来被法玛西亚公司整合,并最终并入辉瑞。现在辉瑞也有生长激素产品。

就在大家都在抢“尸源”的时候,美国有家伟大的生物制药企业,正在默默开发人工合成的重组生长激素。这家公司就是基因泰克,全球第一家生物技术企业,没有之一。

基因泰克也知道,如果较真起来,生长激素并没什么市场,因为真正的激素缺乏症患儿只占万分之一。在一本记录基因泰克历史的书里,讲到当时一个笑话:重组生长激素的利润,大概可以够基因泰克公司每年买厕纸的。

(这本书记载了基因泰克公司的故事)

基因泰克也不傻。光治病一年能赚几个钱?一个药要想卖得好,重点在于能够“有病治病、没病强身”。生长激素就是这样一种药。

1985年,基因泰克全球首个人工合成的生长激素Protropin上市后,公司开始了超适应症推广:面向个子较矮、但激素分泌正常的儿童推销。1999年6月1日,《Science》杂志的一篇文章记载:基因泰克承认自己从1985年开始就违法推广生长激素,一直持续到1994年。

这一切,1990年就加入基因泰克从事生长激素研究的金磊不会不知道。

太阳底下从来就没有新鲜的事情,尤其是医药领域。

1994年1月4日,金磊应该还在基因泰克从事生长激素的相关研究工作,他发表了一篇论文。

在基因泰克的科学家发表的上万篇学术论文中,磊署名的只有这一篇,1994年1月刊登在《美国国家科学院学报》上。这是一篇运用计算机算法筛选人生长激素表面结构的学术论文。

(摘自Genentech公司官网)

按照金赛官方说法,在这之后没多久,金磊回国探亲,参加了教育部组织的社会实践考察,在贫困地区看到不少十几岁的儿童身高还不足1米,生活非常困难,心理也极度自卑,因此萌生了回国开发生长激素的念头。1995年,金磊回国与长春高新合作,并在1996年创立了金赛药业。

有了基因泰克的基础,金磊开发“国产”生长激素自然是轻车熟路了。

技术上是没问题;市场上么,基因泰克也已经趟出了一条路:如果光是治病,那真的只够买草纸的钱;让长得不够高的孩子长得更高,才是生长激素的最大卖点。

因此,当长春高新的业绩年年增长、股价年年上升时,我们就应该知道:生长激素被滥用了。

其实在国外,到底该不该用生长激素,这个问题也常常作为医学伦理问题来讨论。例如:到底什么程度才是“生长激素严重缺乏”?正常的身高矮小应该怎么界定?还有一个类似于逻辑学的问题:

最矮的那批孩子通过打激素长高了,那么会不会有更多孩子被判定为身高矮小?

可惜在国内,这些话题都被有意无意的忽略了。其实在国家医保中,重组生长激素被明确界定用于生长激素缺乏症。这种病的发病率只有万分之一左右,按照近10年出生人口推算,全国每年新增患儿人数只有1000多人。

1000多万的新生儿,万分之一的发病率,怎么支撑得起长春高新1000多亿的市值?

有医药圈的朋友说,现在的小孩从6岁开始就被要求注射生长激素,医生还说,越早注射效果越好。“身高内卷”已经向婴幼儿发展,这是发生在我们身边的现实。

其实国外也没好多少。自从2010年金赛药业被打击后,美国的生长激素市场清净了很多。美国家长也内卷,国内打不到了,就去墨西哥打。所以美国也常常警示:带孩子到墨西哥打生长激素属于违法行为!

至于中国,长春高新、安科生物等企业正在往“下沉市场”大力迈进,就好像炒学区房一样,大城市炒完一轮,开始往三线以下城市和县城发展。

不过从生长激素销售额上还是能看出,中外的差异来。

基因泰克开发重组生长激素后,又在2005年和益普生公司进一步开发了国内俗称的“水针”,也就是长效生长激素Nutropin。美国加拿大以外的市场主要由益普生负责开拓。根据益普生的年报显示,2020年Nutropin的销售额为3620万欧元,比2019年下降了13.5%。罗氏方面则未单列Nutropin的销售额。

同样是2020年,长春高新实现年销售额85.77亿元,其中金赛药业实现收入58.03亿元,同比增长20.34%。金赛的业绩,几乎全部靠卖生长激素。

论内卷,谁都卷不过中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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