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益的混乱

一位名叫罗伯特·科茨的年轻作家在1928年受雇为《本城闲谈》的兼职记者,同时继续为这本杂志写作短篇小说、艺评,可能除了怀特和吉布斯以外,数他写得多。十多年后他回忆说,他第一次见到罗斯那天,工人们正在拆除西45街《纽约客》原来办公室里的隔板,这算不上一件不寻常的事。工人们频繁地上上下下,那时也是《本城闲谈》作者的詹姆斯·索伯不堪忍受,立起了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工作期间,改造照常进行。”科茨发现所有的建造都是“象征性的”:

那些日子可谓一个试验和变化的时期,而且,在随后的一段时间里,来来去去或者改来改去的不只是隔板,还有其他的一切,包括编辑。当时,我们把它看作罗斯慌乱不安的另一个证据,经常拿这事开玩笑。但是正如我现在所看到的,这其中还另有深义。我认为,罗斯的头脑中早已清清楚楚地摆了一本理想的杂志——而且是一本全新种类的杂志。杂志的面容清晰,但距离遥远,同时,编辑按时出版一本配插图的周刊,还会碰上成千上万个技术性问题。在这种意义上,罗斯对计划和方向所做的突如其来的改变,就像一个被藤蔓缠住的人的乱冲乱撞,盲目地想要摆脱纠缠,到达他确信就在前方的空地。

此番混乱是有益的。1930年,《纽约客》把《作家文摘》的“难题”印出之时,仍属于创牌子的阶段。用科茨的话说,罗斯和他的同伴,仍在盲目地乱冲乱撞,并努力要达到他们确信就在前方的空地。他们经常发现在这本杂志的字里行间完成这次航行既方便又有效,结果就是在《纽约客》里发展出了一种时而漂浮、时而确定的自我意识。除了小说、素描、幽默故事、新闻和特写、卡通、评论以外,读者还可以发现这本杂志对自身的源源不断的评价。罗斯他们这样做,就像在走廊上挂满了这本杂志童年和青年时代早期的照片,希望经常可以引发出准确而又恰当的反思。

这一过程从1925年2月21日的第一期杂志就开始了。一组题为“特别”的短文出现在杂志的开篇(这个名称不久就被“本城闲谈”所取代),其中至少提到了《纽约客》七次,重复来重复去无非是想让我们知道,这本杂志与其刊载的文章同样值得关注。接下来的一期,更加深了这种印象,“特别”里的大部分文章都是对上一期杂志的自我批评,还包括后悔“没有说清楚我们的目的,这种显而易见的目标不清让我们觉得好似赤身裸体一般”。

几个月后,《纽约客》发表了幽默家科里·福特撰写的第一篇《一本杂志的诞生》(总共连载了20期),这个活儿是罗斯派下来的。福特在自己的回忆录《笑的日子》里回忆道,它原本是为了填“封二的窟窿”,因为没有广告商愿意买那个地方;罗斯希望这个连载能把“那些说这本杂志太小的人的嘴堵住,它的确薄得可怕”。但是福特的作品深讨罗斯喜爱,即使在封二能卖出去之后,他继续把它发在杂志的后面,并最终结成了一个集子出版,还加了一个副标题:“在《纽约客》这个庞大的组织里的一次旅行”。福特用自吹自擂的公司报告形式,一周接一周,滑稽地创造了一本起源、历史、业务及编辑都是虚构的名叫《纽约客》的杂志。《诞生》通过否定的方式来定义自己:它在每一点上都和现实中的《纽约客》相反。(另一方面,这个连载故事惊人地成为了在亨利·鲁斯最终建立的杂志帝国中弥漫的妄自尊大、好大喜功的预言性讽刺写照。)在其中一个题为“为《纽约客》找纸”的片断中,福特——意在嘲讽罗斯日渐明显的对统计数字和事实的偏好——写道:“为了搞清楚为一期《纽约客》供纸每周要砍伐的树木的数量,读者要想象出一片拥有8657000棵树木的大森林,或者在除以10后等于865700棵树的那么多的树。换句话说,如果读者能看到一棵树,那就把它乘上86570000棵树的10%,他可能就会了解8657000棵树到底有多少。这就是《纽约客》这一伟大组织的一个典型事例,今天它拥有并运营着世界上最大的供造纸用的森林,在加拿大、缅因州和新泽西州总共占地29000000英亩左右,由《纽约客》的土地主管尤斯塔斯·蒂利亲自掌管。”蒂利是福特为出现在第一期杂志封面上,那个戴着高礼帽和单眼镜的花花公子起的名字。它迅速风行,不久在杂志里外四处都有蒂利的影子——包括假托蒂利之名写作的文章。

一本几乎没有广告的薄杂志是一本财务上有问题的杂志,《纽约客》在第一年的春季和夏季渡过了一段艰难时期。4月的一天,卡尔·基钦在《夜世界》深受欢迎的专栏“曼哈顿先生”中写道:“‘我昨天下午去拜访曼哈顿先生时,发现他在读最新一期的《高谭人》。’‘那么你是买这本杂志的人之一了’,我一边说,一边为自己弄好一支特选雪茄。”

“曼哈顿先生”接下来预言《高谭人》——毫无疑问就是《纽约客》——注定要关门,因为它得不到“百老汇头头们的支持”——95位“打拍子、定调子”的男女。到了夏末,这个预言似乎就要成真,因为发行量只有12000本,有几期只有25个胚,广告也只有三个半胚——按照每个胚150美元算,实在赚不了什么钱。有一阵儿,弗莱希曼天天想着关张。事后证明他坚持下来是正确的,到了秋天,无论是广告还是发行都开始反弹。一般人都承认,转折点与广受欢迎的伊琳·麦凯所做的一篇反对上流社会的文章有关,麦凯是矿业继承人、慈善家、社会栋梁克莱伦斯·麦凯的女儿。另外一件同样重要的事是,这本杂志第一次发动了一场大规模的、有效的广告战。

自然,这本杂志会把自己发了财的事记录下来。在当年第11月号的评论栏中有这样一条:“在42街的报摊上可以看到,《纽约客》突出地摆放在《时代》和《时新故事》之间。发行部经理说,这是非常好的消息。员工里几位感情最真挚的人本来把‘自杀日’定在下个星期二。”

在公众心目中,比尤斯塔斯更能让他们联想到《纽约客》的是罗斯1924年说过的那句话:“《纽约客》这本杂志不是给住在迪北克的老太太们看的。”这句话深入人心的力量和速度证明罗斯不但可以做一个成功的主编,还有可能成为一个成功的广告人。事实上,为第一期《纽约客》所做的两个广告,一个在《世界报》上,另一个在《先驱论坛报》上,都着重强调了这句话。《纽约客》竞争者、罗斯的前雇主《判断》注意到了这个新对手的出现,并在它的一个常规栏目中写道:“《判断》想要知道……《纽约客》是否是编给阿尔贡金的老太太看的?”约翰·冈瑟1927年的小说《红帐篷》在(《纽约客》上)做广告时,声称“它不是给住在迪北克的老太太看的”。不用说,《纽约客》自己对这样的联姻不会有什么不好意思。一位不知名的批评家在评论一部名为《服务费》的小说时表示:“比迪北克老妈妈还难以断定,它是不是自己的菜?恰如一个《纽约客》的读者,面对的却是一大堆描写‘夜生活’的小说。”

(本文为《About Town》一书连载)

来源:经观《书评增刊》

文/本·雅各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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