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杨井鑫北京报道
山西农信系统的高管密集调整在市场引起了轩然大波，而曾经风光无限的山西资本德御系的百亿坏账也逐一浮出水面。
据《中国经营报》记者了解，德御系在资本系中谙熟“玩杠杆”，在实现对上市公司控制后炒高股价，再将上市公司股权质押融资循环操作，在短时间内实现暴富。同时，德御系对于控股和参股银行的积极性很高，这也是其资本运作中关键一环。德御系不仅能够将上市公司股权、应收账款等资产变现，还能直接通过关联担保、信托投资等方式将银行当作“提款机”。
值得关注的是，由于参股银行后再将银行股权质押融资，德御系对银行的控制实际上是一种套利手法。
三天落马五官员
三天之内5人落马，涉及农信系统一二三把手，其对市场影响极大。
7月20日，中央纪委国家监委网站发布消息，原中国银监会山西监管局党委书记、局长张安顺涉嫌严重违纪违法，目前正接受纪律审查和监察调查。
一天前，山西省纪委监委网站发布消息，山西省地方金融监督管理局（省政府金融办）原党组书记、局长（主任）竟晖涉嫌严重违纪违法被查。
7月18日，山西省纪委监委网站发布消息，山西省农村信用社联合社原党委书记、理事长崔联会等3人接受纪律审查和监察调查。山西省农村信用社联合社原党委书记、理事长崔联会，山西省农村信用社联合社原党委副书记、副理事长、主任邢亮喜，山西省农村信用社联合社原党委专职副书记、副理事长王忠泽，均涉嫌严重违纪违法。
三天之内5人落马，涉及农信系统一二三把手，其对市场影响极大。张安顺被查时已退休一年，是银保监会山西监管局筹备组的成员。竟晖也是山西金融监管机构一把手，直至今年6月才被免。
此前媒体报道，山西省农信系统爆发大案，高层特批公安部成立“4·16”专案组，包括4个工作组，17个小组，山西省农信联社一二三把手等100余人被带走问话或留置调查。
今年4月初，山西召开省委财经委员会第七次会议，反复强调了“深化农村信用社改革”和“坚决守住不发生系统性金融风险的底线”。而更早之前，山西银监局和省联社还共同制定了从2017年至2019年化解处置高风险机构的三年规划。
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山西农信系统的高层大换血与山西资本德御系关系密切。从2018年该资本风险显露之后，监管和地方政府处置两年效果不佳，甚至有更多债务浮出水面，酿成了如今的窝案。
疯狂的德御系
德御农业，这家年销售仅3000万元的粮食贸易公司在美国上市3年就做到了3亿元，并被作为当地企业的“样板工程”。
说起资本市场的晋庄，首先想到的就是德御系。该资本系的起步不算早，但是参股或控股的上市公司均在市场上表现得十分抢眼，尤其是旗下公司稳盛金融股价曾在8个月内拉涨45倍的神话，至今尚无其他上市公司可比肩。
山西晋中是著名的粮食生产基地。2004年4月，中德御农贸有限公司成立，主营业务是杂粮购销。同年，晋中永成粮油贸易有限公司和晋中市榆粮粮油贸易有限公司成立，业务也分别为杂粮和粮油贸易。
2005年，山西商人田文军收购了晋中永成粮油贸易有限公司和晋中市榆粮粮油贸易有限公司两家公司，在三家公司基础上成立了一个集团公司——德御农业，德御系的名称也由此而来。
作为实业集团公司，德御农业确实打通了杂粮从采购到加工再到销售的全产业链，其发展引来了国际投资机构软银的青睐，软银投入资金2500万美元，这为德御系进入资本市场做好了铺垫。
2010年，德御农业在美国纳斯达克上市，田文军、张俊德、郝建明等德御系的重要成员均在该公司先后任职过。同时，德御系的重要平台龙跃投资和德御坊当时也在德御农业旗下，而这家年销售仅3000万元的粮食贸易公司在美国上市3年就做到了3亿元，并被作为当地企业的“样板工程”。当地政府也认为这种发展模式不错，曾号召当地企业复制“组团上市融资，再回头发展产业”的模式。
然而，国内像德御农业这样的公司不计其数。2010年上市4年间其股价表现令投资者失望，股价从7美元跌至1美分，首战的失利让他们逐渐改变了资本运作套路——通过收购控制上市公司注入资产推高股价来实现收益。彼时，龙跃投资登台。
据了解，龙跃投资一直从事实业和投资，对资本市场比较看好，一直考虑要在资本市场寻找到一个投资平台，通过寻求新能源、矿产、移动通信大数据、手游、网络安全、信息安全等热点领域的优质资产注入上市公司。
2014年底，齐星铁塔（更名为北讯集团）宣布易主。赵晶和赵培林执掌的晋中龙跃（也就是龙跃投资的前身），以7.6亿元的对价，从当时陷入资金困局的山东齐星集团手中买下了齐星铁塔的控制权（18.895%）。
2015年7月2日，齐星铁塔发布定增预案，公司拟以6.16元/股非公开发行不超过10.23亿股，募集资金总额不超过63亿元，拟用于收购北讯电信100%股权及投建北讯电信专用无线宽带数据网扩容项目。当时齐星铁塔以8个涨停板复牌，随后股价一路从6元涨到了34元。此次定增，也使得龙跃投资的持股比例达到了31.8%，龙跃投资浮盈初步估算近40亿元。
在首战告捷之后，德御系运用同样的手法在稳盛金融、宏磊股份、顾地科技等股票中进行资本运作。尤其是稳盛金融在2015年10月登陆美股市场后，股价一直稳定在10美元。当年6月启动上涨，经历8个月时间涨幅达到4500%，震惊市场。
两年后，蔚来汽车和趣头条上市的背后也有德御系的身影。德御系在两家公司上市后将股价拉升75%和128%。
“德御系的资本运作手法是通过资本的力量买上市公司壳，然后经过一系列并购释放利好消息大规模拉升股价。同时，通过股权质押形成资金回流，再用获得的资金进一步买入抬高股价。”一位山西市场人士告诉记者，德御系所持的上市公司股票，大部分用于了质押，甚至一些质押比例高达100%。
德御系的转折点在2018年3月显露。当时顾地科技在被德御系收购之后，剥离资产和注入资产改头换面的过程中遇到了资金问题，其重要操盘人任永青还被监管立案调查。一时之间，股价的连续下跌导致大股东质押的股权面临平仓，而德御系的债务问题就如同多米诺骨牌一样接连暴露出来。
银行“提款机”？
德御系对山西的很多银行介入较深，并通过分散入股的形式实现了控制权。
在德御系进行资本运作的同时，对银行形成控制是其重要的一环。在业务贷款、上市公司股权质押变现和并购重组等方面，银行的资金支持非常重要。德御系通过对银行实现控制权，将资本运作形成了一个闭环。
据了解，2018年顾地科技股价走低临近平仓时，股权质押率达到100%，而宏磊股份同样如此。如此高比例的质押融资，与德御系的银行股权投资是分不开的。
实际上，德御系对山西的很多银行介入较深，并通过分散入股的形式实现了控制权。据了解，德御系最早参与的银行是晋中银行，德御系的实控人田文军也亲自出任董事。直至2019年4月该行召开的2018年股东大会中，田文军才因任期届满不再担任董事。
另外，德御系的投资平台和柚实业也是专门为控股银行设立，入股的银行高达8家，分别为和顺县贵都村镇银行、平遥县晋融村镇银行、壶关县晋融村镇银行、山西左权农村商业银行、山西盂县农村商业银行、山西潞城农村商业银行、晋中银行、山西榆次农村商业银行。同时，阳泉市商业银行和山西寿阳农村商业银行也有和柚实业的投资，初步估算入股的银行数量约10家。
事实上，山西潞城农村商业银行暴露的15亿元信托仅仅是德御系在银行融资的冰山一角（详见本报7月20日B2版报道《潞城农商行15亿信托违约：隐秘关联交易“埋雷”》）。一位当地金融人士向记者透露，德御系在风险暴露前还将旗下控制的上市公司应收账款进行质押融资。“应收账款的交易双方是否存在关联并不确定，但是银行确实为德御系进行了输血。”
德御系对银行股权的青睐可能还源于非上市金融企业的股权很容易变现。换句话说，在购买了银行股权之后，立刻能够通过质押进行贷款套现，这不仅仅不占用企业的资金，还能拿到银行控制权，相当于“白手套”。
据记者了解，由于债务风险爆发后无法清偿，如今德御系所持的银行股权已经悉数被山西寿阳农商行等银行冻结。
此外，在2018年德御系的风险爆发后，山西省专门成立了领导工作小组解决德御系的问题，而引入的重组方内蒙古庆华集团霍氏家族在买下德御系旗下上市公司民盛金科后迅速质押给了阳泉市商业银行和晋中银行，而山西银行业会给予重组债务方大力支持。
业内人士对此认为“德御系的问题还是被抛给了银行”。值得关注的是，山西省在2018年针对德御系风险引入了三家企业重组债务，除了仁东集团之外，另外两家甚至给山西农信系统带来了更大的债务黑洞。
前述山西市场人士表示，山西农信系统新的领导班子已经成立，提出的首要工作就是坚决打好“抗风险”的保卫战，而如何解决德御系的债务问题很关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