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颜世龙 烟台报道
“预计全年地区生产总值增长6.5%左右，经济总量突破1万亿元（10162.46亿元），烟台将昂首挺进万亿级城市行列。”今年1月，烟台市市长郑德雁在烟台市第十八届人代会第三次会议上作《政府工作报告》时说。至此，迈入“GDP万亿俱乐部”的烟台成为我国第26个，山东省第3个万亿城市，北方第一地级市实至名归。
《中国经营报》记者注意到，在“多重困难挑战交织叠加”的当下，山东是全国唯一坐拥41个工业大类的经济大省，而在这41个工业大门类里，烟台工业体系涉及37个，甚至在众多领域形成了“全国看山东，山东看烟台”的叫法。
非直辖、非省会、非副省级城市的烟台，凭借什么过万亿元？过万亿元后，烟台之于山东，之于北方，乃至全国，意味着什么？迈上新的起点，烟台又将去往何处？
大、全、强
“最开始的时候，我们生产的易拉罐罐体厚度为0.275—0.38毫米，因为当时全靠自主研发、技术尚不成熟，罐装的啤酒、饮料有时候会出现破损和泄漏，同一批次的产品中只要有一罐出现问题，同批次产品就会被全部退回。”山东南山铝业股份有限公司（600219.SH，以下简称“南山铝业”）有色金属产业研究院院长郭富安说到。
如今随处可见的易拉罐，但在以前，相关技术却是被国外垄断，中国没有一家企业能够生产罐料产品。为此，南山铝业决定打破国外垄断，自主研发易拉罐用铝包装材料。
“现在我们已经将罐体厚度降低到了0.24—0.25毫米，将来还会减薄到0.22毫米左右，厚度降低但性能却在提升。”郭富安说，厚度降低的背后，实质是技术创新在起决定性作用。
小到一个易拉罐，大到航空、航天和汽车、轨道交通，南山铝业可以说吃透了铝行业。
记者在南山铝业生产车间看到，数十个铝制各类部件，正整齐地或站或躺在红色地毯上供来访者参观，其中一根全长14.6米，中间带有弧度的机翼部件显得格外亮眼。
据车间负责人介绍，这根可折弯的铝型材其折弯角度达14.3度，强度达到680兆帕，技术参数偏差小于2.2毫米。“别小看这根材料，全国只有我们一家公司能生产。”
南山铝业相关负责人介绍，目前公司铝产业链已拥有年产340万吨氧化铝、48万吨电解铝、60万吨铝包装材料、32万吨铝型材、20万吨中厚板材、10万吨铝箔的综合生产能力，年工业产值约400亿元。
中国商飞、美国波音等飞机制造厂；宝马、大众、通用等汽车主机厂及国内外知名新能源汽车厂；中国中车、中车四方、长春客车等轨道交通设备制造厂；百事可乐、中粮集团等食品、饮料企业……可以说，很多人或许不了解南山铝业，但它的产品却改变着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
吃透的不仅仅是铝。同样隶属于南山集团旗下的山东南山智尚科技股份有限公司（300918.SZ，以下简称“南山智尚”）不仅拥有从羊毛到成衣完整的毛纺织服饰产业链，还积极布局纺织纤维新材料领域，着力打造“双链协同”发展体系。
“全球最好的羊毛是来自澳洲的美利诺绵羊，我们在澳洲有5个牧场，此外还与国际羊毛局合作共建的羊毛创新中心，是全球唯一的羊毛梭织类产品研发中心。”南山智尚纺织新材料研究院院长戎智宗说，“判断羊毛质量好坏的标准有两个，一是看其可纺织的长度，二是看其细度，越长越细越好，品质好的羊毛一吨要上百万元。而我们可以做到一克重的羊毛纺600米长。”
干了一辈子化纤的戎智宗说，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普通人家有一件的确良衣服已经是非常奢侈的，更不用说羊毛衫，而现在不仅仅人人穿得起，而且还有了质的飞跃。
南山智尚精纺公司研发总监郭小云介绍，公司通过全球独创的OPTIM技术，已经将过去以羊毛为原材料的产品使用场景仅限于商务和居家，拓展到了户外冲浪、远足等各类场景，多款产品不仅可以防风、防水，还实现了可机洗。
“传统的羊毛制品之所以不能水洗主要是因为羊毛表面覆盖着一层鳞片，这层鳞片的特殊性就决定了羊毛在湿热状态下，鳞片就会扩张，导致衣服水洗变形。而且羊毛属于天然纤维里非常容易断裂的，因此无法织造紧密防风类的产品。而现在通过我们独有的OPTIM专利技术，只需要通过物理方式，就能使其达到极致的紧密，从而使得产品实现天然的防风、防水、可机洗性能。伴随绿色低碳概念的兴起，全球许多知名运动品牌都使用了我们提供的这一专利技术产品。”郭小云说。
虽然听上去简单，但就是这一技术，他们研发了3年，历经上百次试验和80多道工序才成功。
在南山智尚制衣工厂，各式布料沿着轨道“从天而降”，自动出版、自动裁衣，工人们通过工业化、个性化、智能化的服饰定制体系处理来自国内外的西装、衬衫订单。“客户可以选择去店铺或上门量体，从下单到出货7天时间。工厂平均每天能生产2400套西装和2500件衬衣，在自动化设备的加持下，人均每天能生产5套西装。”制衣车间负责人说，“目前内贸和出口的比例为6∶4，最贵的西装一套3万—5万元。”
此外，南山智尚还充分发挥纺织行业多年积累的经验和技术沉淀，大力向纺织纤维新材料领域拓展，向高附加值的纺织纤维产品战略转型。
其中，年产3600吨超高分子量聚乙烯纤维一期、二期项目已实现全线建成投入运营，目前正在有序推进年产8万吨高性能差别化锦纶长丝项目的建设，项目建成后将极大地填补国内外市场对该产品的需求。
在南山集团，铝业、纺织、石化、地产、金融、教育、旅游、健康养生等多个产业齐头并进，深耕产业的基因根植其中。也正是为此，南山集团目前已拥有3家A股上市公司和1家港股上市公司，综合实力历年来均居中国企业500强和中国制造业500强前列。
在烟台，类似南山集团这样的“大而全且强”的企业不在少数。
据了解，烟台市在2023年新增山东省“十强”产业“雁阵形”集群3个、先进制造业集群2个，肉鸡产业入选国家级优势特色产业集群，九大制造业产值突破9000亿元。烟台市统计局数据显示，2023年，全市规模以上工业增加值比上年增长11.7%。分行业来看，37个行业大类中有22个增长，行业增长面为59.5%。
细、精、新
今年65岁的郑晓平精通英、日、韩三国语言，是有着近30年经验的老外贸人，作为烟台海翔对外贸易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海翔外贸”）董事长，郑晓平一直是美国四大体育联盟（美国职业篮球、美国职业棒球、美国职业橄榄球、美国职业冰球）和日本、欧洲各大职业棒球队的红人，亦是美津浓、小米等全球知名企业的座上宾。这位“老裁缝”凭借几十年来的设计、生产、贸易、服务为全球各大体育赛事提供无可挑剔的运动装备。
不仅仅是外贸，凭借着体育装备这一颇具门槛的赛道和多年经验，海翔外贸开始逐鹿国内体育用品市场，旗下还成立了鹿扬体育这一金字招牌。
2020年5月8日，鹿扬体育参与了冬奥会服装设计，以“万里同风”为主题，共为冬奥会工作人员、技术官员和志愿者设计出了18套服装，凭借新颖的外观、突出的设计、完善的功能获得银奖，被北京奥组委和中国服装设计师协会授予“贡献奖”。
在去年4月举行的2023年女垒亚洲杯中，中国队获得亚军并锁定了女垒世界杯小组赛席位。这理想成绩的背后，就有鹿扬体育的身影。郑晓平说，女垒亚洲杯期间，运动员穿的比赛服、领奖服、训练服、运动套装、运动风衣和教练员指挥服等20款、1600余件“战袍”，都是海翔外贸生产和赞助的。“国内公司生产的产品能配带国旗的没有几家，而我们是其中之一。”如今，海翔外贸产品已涵盖篮球、棒球、足球、高尔夫球、网球等多个大类、上万个品种，年营业额达一亿多元。
在烟台，深耕细分赛道的不仅仅是海翔外贸。山东鑫海矿业技术装备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鑫海矿装”）每年都有超100人的队伍常年驻扎在世界各地指导着当地选厂设备安装及选厂运营。
“我们主打的是矿业全产业链服务（EPC+M+O），从研究设计，到成套设备制造、设备安装调试一条龙定制服务。目前我们掌握了70多种矿石的选矿技术。”鑫海矿装相关负责人刘洪强说，此前某大型矿企在非洲津巴布韦设厂，项目占地千余亩，设计处理规模为200万吨每年，而从土建开始到项目达产，刚好用了364天，比预计少了1天，创造了“中国速度”，津巴布韦总统都前去剪彩。“目前，公司海外市场占比七成，2023年合同收入超8亿元左右，年均增速20%—30%。”
作为山东省内最大的单体跨境电商企业——艾多美（中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艾多美”）在华成立不足3年，却成为除韩国总部外，全球26个海外子公司的业绩第一。
艾多美供应链经理Helen在受访时表示，公司走的是“大众精品”路线，通过全球采购、全球销售的海外市场战略，实现全球好物中国购，中国好物全球购。目前产品涵盖日用品、健康食品、美妆护肤、家电等160多款，自2020年7月至今（不含传统贸易）仅跨境电商这一个渠道，就超过了500万订单，平均每月达10万多单。
“中国市场潜力巨大，所以我们奉行的是本土化战略，为的就是扎根中国市场。”Helen说，“我们的产品都是统一的艾多美品牌，为了深耕中国市场，我们还在烟台高新区投资建设了艾多美健康产业园，一期包含厨具、牙刷工厂、艾多美中国总部大楼和艾多美科玛保健食品工厂；二期引进了诸多艾多美产业链的配套企业，截至目前，共有配套企业8家。生产销售包含牙刷、环保拉链袋、湿巾、卫生巾等生活用品，还有益生菌粉、普洱茶固体饮料等健康食品。”
在谈到公司为何选择落户烟台时，Helen说，除了市场因素，最重要的是烟台和韩国无论是文化还是距离都较为接近，尤其是公司三位老板在中韩建交时就是第一批在华留学生，多年来也一直是频频往返于两国从事经贸往来，可以说见证了中韩两国的发展。
“说实话我们没有觉得自己是外企。在烟台，不仅是我们一家，还有很多韩国人和韩国企业。”Helen说，作为烟台高新区中韩产业园第一家入驻企业，高新区无论是在各类执照办理，还是土地事项，都是一对一专班服务，甚至服务专员也都会说韩语，所以无论是沟通还是日常事务，彼此非常流畅。
“我们将烟台苹果制作成的脆片、威海海苔制作的夹心海苔等多个国内农副产品远销到新加坡、马来西亚、澳大利亚等海外地区。未来，还要进一步发掘山东丰富的特产资源，如葡萄、蓝莓和樱桃等将其卖向全世界。”Helen说。
服装、采矿装备、跨境电商新模式……在烟台，每一个细分赛道都在生发出精致且新颖的活力。
烟台市工业和信息化局党组成员、副局长张正功在稍早前举行的新闻发布会上表示，2023年，烟台倍增培育企业合计实现产值6440.76亿元，高于规上工业产值增速3个百分点以上；其中80家倍增培育企业产值增长超过20%，14家企业产值增长超过100%。全市省级以上优质企业累计达到2724家，其中国家专精特新“小巨人”企业115家，国家级单项冠军17家；省级创新型中小企业1174家，省级“专精特新”中小企业1028家，省级“瞪羚企业”264家，省级“独角兽企业”7家，省级单项冠军105家，省级制造业领航培育企业14家，数量均居全省前3位。
归、来、去
万亿烟台，从何处而来，似乎有了答案，正是有了这些大大小小、里里外外的企业“撸起袖子加油干”，方至万亿。而再深究一层，为什么是烟台，而不是其他？
烟台市科技局相关负责人表示，多年来，烟台市始终牢记中央嘱托，开拓创新，坚持把科技创新作为引领发展的第一动力，深入实施创新驱动发展战略，积极搭建创新平台，持续释放科技创新红利。为此，经济发展新动能和绿色低碳高质量发展才取得了可喜成就。
该负责人表示，烟台市规模以上高新技术产业产值占规模以上工业产值比重从46.84%增长到64.3%，增长了17.5个百分点，位居全省第3位。在科技部中国信息研究所发布的《国家创新型城市创新能力评价报告》中，烟台市“创新能力指数”在全国创新型城市排名中列26位。
在科创平台建设方面，烟台集中力量、资源布局建设了一批重大科技创新平台，烟台市省实验室数量占全省总数的1/5。全市省级以上科创平台达到423家，在技术攻关转化方面，聚焦关键核心技术，持续发力攻关。
在创新主体培育方面，2018年以来，烟台市新增高新技术企业1700余家，总数突破2400家，备案国家科技型中小企业总量近3800家，数量均居全省第3位；新增国科电子科技园及其他5家国家级科技孵化载体，总数达到11家，居全省第3位。
在创新生态打造方面，2018年以来，烟台市获省级以上科技奖励173项，新引进外国专家超过3100人，获评2022年度创新驱动发展和科技创新能力提升成效明显督查激励市；积极探索科技金融服务新模式，通过“科信贷”“成果贷”等金融工具，帮助2300家（次）科技型企业获贷超136亿元。
值得一提的是，记者从烟台市统计局了解到，2023年烟台市主要经济指标中，规上制造业同比增长10.7%，私营企业增长10.8%，外商及港澳台商企业增长11.4%。在固定资产投资方面，2023年，烟台固定资产投资比上年增长5.8%。其中，高新技术产业投资比上年增长20.5%，工业投资增长12.2%，基础设施投资增长11.1%。
烟台，要到何处去，似乎更值得期待。
今年年初，烟台市自然资源和规划局党组书记、局长刘增贵介绍，《烟台市国土空间总体规划（2021—2035年）》（下简称《规划》）正式获批实施，将为全面提升烟台市国土空间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水平提供有力的支撑保障。
据了解，《规划》范围分为烟台市域和中心城区两个层次，市域包括烟台市行政辖区内的全部陆域和海域，陆域面积1.39万平方公里，海域面积1.16万平方公里；中心城区包括烟台市辖区范围内城市建成区及规划扩展区域，陆域面积1167平方公里。规划期限为2021—2035年，近期至2025年，远景展望至2050年。
《规划》以“更具竞争力的现代化国际滨海城市”为发展愿景，将烟台2035年发展目标明确为“跃升成为环渤海地区中心城市”；2050年，发展成为“一带一路”战略支点城市，全面建成享誉世界的现代化国际滨海强市。城市性质确定为“一带一路”战略支点，国家海洋经济大市与制造业强市，国家历史文化名城，国家清洁能源示范城市，宜业、宜居、宜游的品质城市。
郑德雁在人代会上表示，烟台将坚持稳中求进工作总基调，完整、准确、全面贯彻新发展理念，主动服务和融入新发展格局，锚定2035年“跃升成为环渤海地区中心城市”的目标，着力推动高质量发展，统筹扩大内需和深化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统筹新型城镇化和乡村全面振兴，统筹高质量发展和高水平安全，加快打造绿色低碳高质量发展示范城市，奋力谱写中国式现代化的烟台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