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邮轮”背后:谁给病毒插上了翅膀?

“恐怖邮轮”背后:谁给病毒插上了翅膀?
2020年02月17日 18:10 格隆汇APP

作者: 曹默涵

来源:未来汽车Daily

封面来源:Twitter网友@daxa_tw

豪华邮轮寄托着乘客对旅行的梦幻期待,但如今美梦彻底变成了噩梦。

“钻石公主号”邮轮停靠在日本横滨港,3000余名乘客和船员不得不留在这艘船上,一边接受长达14天的海上隔离检疫,一边消化着紧张和焦虑。

原本邮轮上载有来自56个国家和地区的3700余名乘客和船员,但确诊了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患者陆续下船,被送往日本各地的医院接受治疗。2月16日,日本厚生劳动省大臣加藤胜信对NHK表示,确诊人数达到355人。

有乘客表示,这已经不是邮轮,而是一座“漂浮着的监狱”。和“钻石公主号”拥有相似经历的,还有命途多舛的“威士特丹号”。出于对疫情的担忧,这艘载有2200余名乘客及船员的邮轮,被日本、菲律宾、泰国、韩国等数个国家拒绝入境停泊,差点成为“海上孤儿”,最后终于获得柬埔寨批准靠岸。

“钻石公主号”上的检疫人员 来源:Twitter网友@daxa_tw

恐怖邮轮和杀人流感

疫情在邮轮上爆发后,日本厚生劳动省大臣加藤胜信对外坦承:密闭空间或导致新一轮传染。新病例的传染源已经不完全是最开始的感染者,有一些是由于在密闭空间里呆了一段时间之后,反复接触造成的。

长时间的旅途、相对密闭的环境、停靠港口时频繁地上下客、大量游客的聚集……邮轮成为传染病疫情的爆发中心,不是无迹可寻。美国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CDC)的数字显示,每年过百艘停靠美国的邮轮中,平均有10艘会爆发由诺如病毒(Norovirus)、大肠杆菌等引起的传染病。

历史上,传染性疾病通过船舶扩散的例子也有很多,被称为“杀人流感”的1918大流感就是其中之一。

1918年3月,流感病毒开始在美国堪萨斯州的福斯顿军营爆发,陆续有1100多名士兵感染,38人死亡。但彼时正值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军营里的士兵死亡事件,并没有引起美国政府足够的重视。

身体里潜伏着流感病毒的士兵们,还是被送到了欧洲的战场。他们从堪萨斯一路乘火车来到美国东海岸港口,运输舰船载着他们穿越大西洋,到达了前线。

头疼、发热、肺部阻塞,脸色发青继而不断地咳血,感染者一个接着一个倒下了。美国士兵就这样把病毒传给了一个战壕里的战友。1918年4月,超过30万英国士兵感染了病毒,其中百分之十死亡。

然而1918年春季的爆发,只是大流感的第一波。就在人们以为阴霾已经消散的时候,更致命的第二波在秋季到来。经过几个月的潜伏变异,病毒进化成更易感染人类的品种,人与人之间的传染更容易,致死率直线飙升。

被流感击中的军人挤满了军营医院 来源:维基百科

更多大型的运输军舰从美国启航前往欧洲,这些船普遍超载50%。1918年9月29日,由远洋邮轮改造而成的“大海兽号”军舰装载着9000名士兵从新泽西出发。船上还装载着一个危险的货物,第二波流感病毒。

军舰上挤满了士兵,为流感的传播提供了极为理想的条件。出发第二天,船上就出现了死亡病例。好几百号人没能活着抵达前线,也没机会写信向家人倾诉自己的恐惧和绝望。他们没有死于战争的枪林弹雨,却死于看不见摸不着的流感疫情。

到了10月,死于流感的人数达到140万,疫情开始在全球范围内传播。经过两年的肆虐,最后这场灾难杀死了5000万人,全球近5亿人感染。

征服与被征服

传染病之所以成为全球性的问题,其中的一个背景在于人、物得以在短时间内大量移动。

为了贸易更加繁荣,向外扩张更加强势,出行更加便利,人们挖空心思创造了越来越先进的交通工具,不断追求用更快的速度到达更远的地方,却也给病毒的传播行了大大的方便。

历史上著名的“哥伦布大交换”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15世纪后期至16世纪,哥伦布和其他欧洲人的殖民活动,促成了包括植物、动物、食物、奴隶在内的大范围交换。成千上万艘巨型帆船穿梭于大西洋、印度洋和地中海水域,将人、动物和货物在旧大陆各个国家间来回运送。

与此同时,一场灾难却降临到美洲原住民身上。霍乱、流行性感冒、天花等原本在美洲根本不存在的疾病,被第一次带到了这片土地。

美国病毒学家内森·沃尔夫在其著作《病毒来袭:如何应对下一场流行病的暴发》中提到,住在阿兹特克、玛雅和印加文明区多达90%的居民因为欧洲人的到来而死去,“这是一场惨绝人寰的大屠杀”。

显微镜下的天花病毒 来源:美国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

讽刺的是,原本只存在于新大陆的一些传染病,也跟着殖民者回了旧大陆。一种普遍观点认为,梅毒原本是海地的地方疾病,因哥伦布一行与当地女性发生性行为而被带回欧洲。

在生产力尚不发达的时期,船舶是远距离运输的唯一工具,但此后火车、汽车和飞机的出现和迭代,为人类、动物以及微生物的迁移提供了新的联系方式和路线,也展现了交通发达的状况下,流行病的传播速度究竟能有多快。

美国作家理查德·普雷斯顿的非虚构作品《血疫:埃博拉的故事》,开篇描述了一个真实可怖的场景:一个在非洲东部埃尔贡山的山洞里接触了蝙蝠的男人,染上了致命的病毒。他在潜伏期内去了机场,搭乘了航班,最后被体内的东西杀死在了目的地——内罗毕医院,血液和黑色的物质从他身体内涌出。

这个过程里,病毒又找到了无数个新的“宿主”,之后,埃博拉疫情全面爆发。

飞机把埃博拉病毒带到了更远的地方。一位得病的外交官飞到尼日利亚,传染了给自己看病的医生和周围其他人;另一位护士把病毒带回西班牙。埃博拉还分别潜伏在两架飞机上,“偷渡”到了美国的休斯顿和纽约。

“来自热带雨林的危险病毒,可在24小时内乘飞机抵达地球上的任何城市。”普雷斯顿写道。想要靠交通工具征服世界的人类,徘徊在被病毒征服的边缘。

根据《血疫》一书改编的同名美剧 来源:《血疫》剧照

当病毒插上翅膀

人类创造交通工具的历史,是一个不断与自身局限赛跑的故事。最开始人要走出去,只能靠自己的两条腿。后来,马、牛驯服后可以骑乘,也可以把货物运到更远的地方。

渐渐地,人类不再满足于偏安一隅,野心和好奇驱动着他们去向更远的地方。然后,工业革命来了,人类出行发生了根本性的变革。蒸汽机车、船,汽车和飞机的相继出现,把生产力的发展一次又一次地推向了高潮。

1903年,莱特兄弟发明了世界上第一架飞机 来源:维基百科

那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交通工具的日新月异,掀开了社会变革大浪潮的同时,也为病毒传播插上了翅膀。

日本医学家铃木隆雄在研究古代结核病流行时论述称,感染性疾病的发生,和当时所处的社会经济环境分不开关系,其中民族移动、冲突、战争会造成疾病感染率的上升,交通基础设施的建设、商品流通的不断活跃及移民、外出做工也都是潜在的原因。

上个世纪70年代,埃博拉病毒进入人类的视线。尽管病毒本身极为致命,但它的传播却是比较容易切断的,只要追踪病人的行踪并适当隔离,就可以阻止新的感染。因此,前几次埃博拉疫情总是在爆发后的几个月内就消失殆尽。

不过几十年的时间过去了,西非热带雨林的环境已经发生了较大的变化。

过去埃博拉病毒的势力范围一般局限在邻近几个村庄,很难扩散到更大的范围。但如今,越来越多的道路把雨林切割开来,使人们迁移到更多的城镇中,埃博拉病毒也找到了更多的宿主。

美国科普作家卡尔·齐默注意到了这个变化,他在《病毒星球》一书里写道:“在几内亚、利比里亚和塞拉利昂等国,公共卫生事业的发展远远没有跟上快速的城镇化。多年的内战和赤贫使这些国家的医院和医生都寥寥无几。埃博拉患者被送到医院,医护人员首先就会感染和死亡。这些国家抵御疫情所需的专业知识就更匮乏了。”

这些西非国家面临的境况,又何尝不是整个世界的缩影。

结语

经过了数百年的努力,伴随着科学技术的不断发展,我们对传染病的认知水平在不断提高,也拥有了更好的药物、诊疗办法和对抗病毒的疫苗,很多疾病的致死率和传染性都实现了大幅降低。

但另一方面,防治病毒的压力却也呈现指数级增长。

疾病专家预测,如今平均每年会出现五种新型疾病,它们都有在全球范围内流行的风险。综合现下的环境、人口等因素考虑,一场足够猛烈的新型流行病足以在6个月内杀死全球3300万人。

比尔·盖茨表达了自己对未来传染病的担忧;

来源:纪录片《下一场瘟疫的爆发》截图

我们在交通出行现代化的路上大踏步地往前进,却在防治疫病的战争中暴露出了大面积的软肋。某种程度上说,这是人类自己给自己“挖了坑”。

正如美国历史学家威廉·麦克尼尔在《瘟疫与人》中的论断:“传染病在历史上出现的年代早于人类,未来也将会和人类天长地久共存。而且,它也一定会和从前一样,是人类历史中的一项基本参数以及决定因子。”

【参考资料】:

1、《病毒来袭:如何应对下一场流行病的暴发》,内森·沃尔夫著,沈捷译,浙江人民出版社;

2、《血疫:埃博拉的故事》,理查德·普雷斯顿著,姚向辉译,上海译文出版社;

3、《致命接触:全球大型传染病探秘之旅》,大卫·奎曼著,刘颖译,中信出版社;

4、《病毒星球》,卡尔·齐默著,刘旸译,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5、《瘟疫与人》,威廉·麦克尼尔著,余新忠、毕会成译,中信出版社;

6、《杀死了5000万人的大流感》,BBC纪录片;

7、《解释一切:下一场瘟疫的爆发》,Netflix纪录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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