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周刊 记者 | 惠凯
一则诉讼书让投资者重新想起ST美讯，这个曾经也发力手机业务的公司最终在努力几年后以失败告终。“国美系”整体股价低迷，黄光裕在出狱后也大力整治，但从结果来看，似乎还未展现出效果。
国美曾是国内的“家电连锁之王”，但在经历了黄光裕入狱、电商对传统线下生态的冲击后，国美辉煌早已不在。国美通讯也曾试图转型自研手机业务，但在经历几年的努力后仍失败，供应商联合创泰的董事长为讨债还诉诸于法律。
国美的营收已经连续4年萎缩，股价更是自今年2月下旬下跌以来，短期跌幅超过60%。在黄光裕出狱后，其虽然开始发力电商业务，但据《红周刊》记者观察，公司在补贴力度和运营等方面还尚需努力。
国美自研手机业务折戟供应商董事长为讨债诉诸法律
8月18日，ST美讯发布公告称，公司收到嘉兴中院送达的《民事起诉书》，涉及金额1.45亿元。原告为黄泽伟(联合创泰科技有限公司的董事长)，被告为ST美讯、浙江德景电子科技有限公司、北京美昊投资管理有限公司、北京战圣投资有限公司、山东龙脊岛建设有限公司、沙翔。
公告显示：2018年，联合创泰与香港德景对外贸易有限公司(德景电子的全资子公司，下称“香港德景”)签订《供货合作协议》等协议，德景电子等为上述协议出具了担保函。联合创泰其后向香港德景履行了供货义务，香港德景却未按约定付款。原告还请求法院撤销ST美讯对德景电子的股权出售，以及德景电子对京美电子和德恳电子的股权交易。
《红周刊》记者向联合创泰的法务梁先生了解，联合创泰与德景电子的合作始自ST美讯发力手机业务，最终对簿公堂也与手机业务的失败有关。
传统商超业早已触及天花板，转型突破成为当时很多企业迫不得已的选择。国美通讯在2016年、以9亿元的价格收购了德景电子(主业为智能手机OEM业务)，并剥离了家电零售业务，主营业务由传统的家电销售变更为智能移动终端的研发、生产和销售。
彼时有媒体报道，国美通讯仅从黄光裕处获得的资金支持就超过6亿元。其后，国美通讯很快就推出了T1、Fenmmy Note等手机型号，主打≤千元的性价比机型。联合创泰是国内惟一同时拥有联发科和SK海力士的产品分销权的代理商，德景电子也向联合创泰采购了不少芯片等电子物料。
有联合创泰的员工向记者表示，屏、CPU、存储芯片，是手机硬件的“三大件”，“CPU和存储芯片的成本，大约占手机总成本的五成”。
在国美2016年入场时，第一梯队的乐视手机已出现了破产征兆。当时，国美通讯总经理沙翔也认识到了这一点，曾表态：行业壁垒确实越来越高，3~5年就会有一次大洗牌。国美通讯也立下了“进入行业第一梯队”的目标，但实际结果却未能达成。
国美通讯近几年年报显示，自己的手机业务一直在亏损。国美通讯曾提出2018年力争实现营收55亿元，实际上仅有26亿元，净利润亏损约6亿元；2019年的亏幅扩大到近9亿元，总营收暴跌七成多。在连亏两年的情况下，国美通讯也被“披星戴帽”。
屋漏偏逢连夜雨。2017~2019年，全球智能手机市场的发货量连续下滑，市场份额越来越头部化。公司在年报中坦承，“在金融去杠杆政策的整体宏观背景下，手机行业市场下滑明显，融资环境偏紧，金融机构授信额度缩减导致公司资金紧张，业务萎缩”。2019~2020年，国美通讯无奈暂停了国内的手机业务，并剥离德景电子。
剥离德景电子遭经营性债权人反对
2020年6月，*ST美讯发布了重大资产重组方案，出售德景电子100%股权，以置出持续亏损的业务并保留对上市公司未来发展有价值的相关资产。据当时的重组方案，德景电子新设立了嘉兴京美电子科技有限公司（下称“京美电子”），德景电子将其名下与智能移动终端制造业务相关的资产及部分债权债务划转至京美电子。
待资产划转后，德景电子再把其持有的京美电子、德恳电子100%股权转让给上市公司。这两项资产参照评估值协商作价1.1亿元，转让价款支付由*ST美讯与德景电子通过互负债务相抵销的方式进行。最后，*ST美讯把德景电子的股权出售给北京美昊投资。美昊投资为上市公司控股股东山东龙脊岛的一致行动人，其还通过战圣投资持有上市公司9%的股份。
国美为何要出售德景电子？上市公司在公告中表示，德景电子近年来经营不佳、收入下滑，部分应收账款逾期。售德景电子，有助于改善上市公司在财务及现金流方面的困难，减轻上市公司的负担与压力。而上述逾期的应收账款就涉及到了联合创泰。
经营失败产生的矛盾，又因黄光裕而复杂化。2020年，曾经的胡润榜首富黄光裕刑满出狱。联合创泰的法务向《红周刊》记者透露，黄泽伟也曾寻求和黄光裕直接沟通，黄光裕方面回应：ST美讯转型手机业务时，他尚在狱中，到目前也未同意偿付债务。
有接近原告的人士透露：“2020年出售德景电子的过程中，国美通讯只和德景的金融机构债权人做了沟通协商。联合创泰对应的是经营性债权，”这也是双方存在的另一大争执。
上市公司2020年6月的公告显示，金融债权人主要有工商银行嘉兴分行、嘉兴银行科技支行、浙商银行济南分行等银行。《重大资产出售暨关联交易报告书(草案)》也表明，“上市公司、德景电子及德景电子金融债权人将按照协商结果，将该等金融债务转移至浙江国美通讯名下”，并“取得德景电子全部金融债权人出具的关于附条件同意德景电子进行债务转移或同意本次资产重组事宜的同意函”。
对此，原告认为，国美通讯剥离德景电子、并把德景旗下有价值的资产转入上市公司，影响了德景的偿债能力。依据《公司法》，ST美讯、上市公司大股东山东龙脊岛、前总经理沙翔等，应对1.4亿元债务承担连带责任。这也是黄提出要求撤销ST美讯出售德景电子、以及撤销德景电子对京美电子和德恳电子的股权交易的原因。
对于原告的指责，ST美讯方面在公告中予以了否认，称“要求公司对德景电子的债务承担连带责任，与客观事实不符，即没有事实及法律依据”。
失效的担保函
ST美讯前总经理沙翔被举报
《红周刊》记者获得的加盖公章(指纹)的《担保函》显示：德景电子、沙翔为香港德景向联合创泰的采购做了担保。“担保人自愿对《贷款结算协议》项下债务人所欠货款本金、利息滞纳金、违约金、损害赔偿金……承担无限连带责任”，如香港德景电子未能清偿债务，则联合创泰有权要求德景电子、沙翔代为偿债。担保人“不以存在其他担保及行使顺序等向贵司抗辩”。
由于有ST美讯、沙翔的担保，德景电子对联合创泰的结算周期为交货后2~3个月。原告向《红周刊》记者表示，上述1.4亿元债权，原本最晚在2019年底前就应结清，但其后ST美讯突然宣告暂停手机业务，沙翔也不再担任ST美讯的总经理，特别是2020年黄光裕出狱后介入上市公司管理，联合创泰就一直没有收到货款。
据了解，ST美讯的部分现任董监高可能向黄光裕表达了“沙翔背着他乱来”的说法，所以ST美讯及黄光裕都不太愿意承担责任。
《红周刊》记者获悉，国美方面还认为，德景电子账务混乱，与联合创泰的交易也不真实。这也是双方的另一个争执之处。梁律师表示：“如果过往交易不真实，那么后端的生产和销售是否也不真实？德景当时的母公司ST美讯又是否要承担责任？”
转型失败还带来了一场人事动荡，多位关键的高管发生更替。2019年10月，沙翔被免去总经理职位，而任职多年的财务总监魏东也在2020年离职。《红周刊》记者获悉，沙翔还遭到了举报，原因可能与职务侵占有关。不过，对于举报内容，警方似乎未立案。“沙翔去美国快两年了，又因为疫情等原因，到现在也没回来。”
“沙翔表示认可担保，也同意以其所持股份来偿债。”但前述法务表示，在沙翔被举报后，其持股也被冻结。
“黄光裕、黄泽伟都是潮汕商人。纠纷原本有希望通过谈判解决，但黄光裕显示出如此态度后，黄泽伟也就采取诉讼了。”
联合创泰的一位管理层人士向记者评论称，当初国美通讯入场手机的时间点其实没问题，“2016年乐视出现风险，其退出的市场份额，是诸多手机厂商、尤其是小米扩张的重要契机；德景电子也是知名的手机OEM厂商，业内口碑不错，曾给多家大厂提供代工”，问题更多的出在资源支持和管理方面。“国美通讯收购德景后大约1年的时间里，也在资金、品牌和推广上给了一些支持。但其后支持力度就明显减弱了，沙翔对此也有怨言。”
对于ST美讯，有受访者表示，“目前其主要工作是保壳”。叫停手机业务后，ST美讯在2021年以稳定业务局面为目标，转向对讲机、扫码机、电子价签等其他智能终端产品的研发、产销。但最新出炉的半年报却显示，ST美讯上半年的营收同比萎缩了2/3，净利润也亏损了一千多万元。
联合创泰2020年被英唐智控剥离后，中潜股份曾打算收购联合创泰、但中潜后被证监会调查，联合创泰在今年被聚隆科技收购，作价15亿元。
《红周刊》记者从知情人处了解到，此次“联姻”与聚隆科技和其股东背景有关：2020年，知名PE基石资本入主聚隆科技。聚隆科技的主业为机器人核心零部件/模具的研发产销，双方业务有较高关联度；加之基石资本围绕半导体全产业链投资了多家公司，譬如斥巨资参与了豪威科技的私有化(后被韦尔股份收购)，还参与了对歌尔声学子公司歌尔微电子的增资等。被聚隆科技收购后，“联合创泰有望和基石资本做到优势互补”。
国美业绩持续萎缩
黄光裕“18个月之约”能否达成？
ST美讯的境况也是国美转型过程的一个侧影。黄光裕服刑期间，国美的具体工作由黄光裕妻子杜娟负责。2017年，杜娟提出了“家·生活”的发展战略，构建了“家电+家装+家居+家服务+家金融”五位一体的“家·生活”全价值链平台，手机就是上述战略中的关键棋子。如今来看，上述战略难言成功。手机业务宣告失败，ST美讯股价创出5年来新低。作为“国美系”核心的国美零售营收也在持续下滑，由2016年的767亿元萎缩至2020年的441亿元，更为重要的是，公司还连亏5年，去年的亏损金额高达70亿元。
附图 2020年至今，国美零售股价走势
在出狱后，今年2月，黄光裕又表示，推动“家·生活”战略第二阶段延展和升级，力争用18个月的时间，使国美恢复原有的市场地位。他选择的突破口是电商——重点发力“真快乐”、“折上折”等线上平台。
在上述利好下，国美零售(0493.HK)的股价从年初约1港元涨至2.5港元，但3月份后又急转急下，目前股价为0.8港元，凸显二级市场投资者对国美转型目标能否实现的担忧。国美金融科技(0628.HK)股价也从1.4港元跌至目前的0.38港元左右，更创出近几年来新低。此外，A股市场中的中关村（黄光裕为实控人）股价也在近一年内出现腰斩。
一位电商业人士评论称，“这几年能杀出来的电商品牌，都把巨额补贴作为主要卖点，这需要大量融资的支持。比如拼多多就打造了‘百亿补贴’的形象，效果也很好。”
记者注意到，“真快乐”的补贴力度就弱了很多。而巨额补贴，也很考验国美的资金实力，以及融资能力。不过据国美零售2020年报数据，其账面上的货币资金还尚有近百亿元。APP下载量上，以搜狗应用商店为例，淘宝APP的下载量为7734万次，京东APP的下载量为2841万次，苏宁易购84万次，而真快乐却仅28万次，这意味着公司在推广和运营商仍存在空间。
就上述问题，《红周刊》记者试图采访ST美讯等方面，但截至本文发稿，未获回复。
（本文已刊发于8月28日《红周刊》，文中提及个股仅为举例分析，不做买卖建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