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龙少年还是变成了恶龙。
前两天写完瑞幸咖啡之后，大头为了证明他不抠，特意给我买了一杯星巴克。 一杯中杯美式，拿了五包糖。 大头让我糖省着点放，喝白开水还用得上。他还告诉我说以后不准啥事都往里写，稿子发之前要给他看看，他那里有不少小道消息。 我本以为大头只是想在女粉面前维护一下个人形象。 没想到他还真给我抖搂了一点猛料。 就比如陆正耀，大头说，当年神州租车赴美上市前，他有一个朋友参与了审计。 神州租车2012年1月提交赴美IPO申请的时候，负债率已经到了95.4%。 一开始神州租车想募集3亿美金，后来改成1.5亿美金。 当时神州租车定的价格是10.5-12.5美元/股，但是没多少人愿意出这么高的价格。 后来神州租车直接放弃了在美股上市，2年后才终于登陆港股。 我质疑，美股上市啥时候这么难了，难道美国韭菜不迷信中国市场了？ 大头说，本来是不难的，都怪那两年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2006年前后，有一个美国人名叫博乐康，在上海搞仓储公司，人情世故一点不懂，也不会跟有关部门打交道。 搞了三四年，赔了个底掉。 但是这小子是个富二代，他老爸是开投资公司的。 博乐康2009年回国前，他老爸让他去调查一家叫东方纸业的公司，当时这家企业还在纳斯达克上市，报表相当完美，老爸投资之前想再摸摸底。 一调查不要紧，博乐康发现，东方纸业2008年的收入至少夸大了将近27倍。 买肯定是不能买，不过他们可以卖，在纳斯达克上市，卖空一样能赚钱，即先借入股票，再卖掉，股价暴跌后再买入股票还回来。 这小子回去之后，成立了一家对冲基金浑水，专门做空中概股，对了博乐康是这小子的中文名，他的英文名叫布洛克。2010年底，他们盯上了大连绿诺。 大连绿诺2007年为了上市，设计了一个架构，给自己造了个母公司创想集团，注册地在英属维尔京群岛。 然后找了香港致富资本做中间人，在美国反向并购了一个壳资源，成功上市。 反向并购就是与一家美国空壳公司合并，以获得空壳公司的上市地位。 一开始是在场外市场（相当于新三板），后来又进了纳斯达克主板。 浑水通过梳理绿诺的财报发现，绿诺披露的9家客户中，包括宝钢、莱钢、重钢、粤裕丰钢铁等5家公司都否认了向绿诺购买产品。所以浑水认为绿诺公布的2009年1.93亿美元销售收入，实际仅1500万美元。浑水还扒掉了绿诺的底裤，指认管理层挪用320万美元公款在美国橘子镇(Orange County)购买豪宅。 后来绿诺自己作死找了一家美国的会计师事务所做审计，一查不要紧，还真查出了问题，一波自己把自己干到退市。绿诺事件只是一个导火索，它点燃的是反向并购这个炸药桶。从2001年到2010年，在美国通过反向并购上市的约80%都是中国公司。 那几年，美国资本掮客扎堆忽悠中国企业去美股上市，保守估计有三百多家。 不知道绿诺上市时给了香港致富资本什么好处，一般这种生意，企业是要跟美国资本掮客们分股票的。后来爆出来的事情就很难看了。
2008年，中国汽车物流和冠威塑料上市的时候，美国人Paul Kelley担任咨询顾问，作为报酬，两家公司分给了Paul Kelley30%-40%的股票，Paul Kelley通过反向收购帮助中国汽车物流和冠威塑料借壳美国公司取得上市资格。之后Paul Kelley还找人帮忙吹票，最后高价卖出股票获利不菲。2014年Paul Kelley因为这件事被美国证监会罚了620万美元。 还有以投资中概股闻名的基金经理Peter Siris，2012年美国证监会控告Siris在帮助中概股英霞国际反向并购的过程中作弊，为了躲避监管，Siris还从哈尔滨女企业家焦英霞的父亲手里拿了不少股票。 而英霞国际2006年初，高调宣布在纳斯达克上市（其实就是花40万美元在场外买了个壳），2008年底就因涉嫌非法集资22亿元被中国方面查封。后来，焦英霞供诉，就连40万美元的买壳钱都是集资来的。就这样，反向并购、中概股，几乎成了会计造假和公司治理差的代名词。2011年底，美国证监会提高反向收购上市门槛。2011年至2013年，中概股迎来灰暗的三年，2012年仅有2家中国公司成功赴美上市。
2011年底，更有7天酒店、飞鹤乳业等多家中概股仓皇退市。 而陆正耀的神州租车赶上了这个好时候。 2012年4月，陆正耀在美国路演，中概股雷声不断。
4月12日，美国证监会起诉开元汽车及其11名投资者涉嫌违规操纵股票成交量。 4月20日，旅程天下涉嫌财务造假，自愿从纽交所退市。 4月23日，美国证监会指控中国能源虚报资产价值，公司高管侵吞数千万美元公款，中概股全线下跌。
在当时的背景下，以神州租车这个负债率，能成功在美国上市才有鬼了。
如今时隔7年，陆正耀带着瑞幸咖啡在美股上市，以一己之力再度点燃中概股的炸药桶。 好未来、爱奇艺、跟谁学，有的自曝，有的被做空，中概股风声鹤唳，股股自危。当年的屠龙少年。终于一点一点变成了那头恶龙。
我问大头，你说瑞幸咖啡坑的真是美国人吗？ 大头说：“嗐，美国真正知道瑞幸咖啡的有几个？炒来炒去，还不是中国人在炒。” 在一些CBD的高楼大厦里，藏着不少离岸私募基金，这些基金注册地在开曼群岛，办公室设在境内，募的都是中国富豪的海外资金。 其中不少规模都到了上百亿美元。 从上市到做空，大多都是中国人自己在玩。 多少年了，有些人最擅长的还是窝里斗。
雪湖资本刚联手浑水做空瑞幸，没想到自己投资的好未来也自曝了。 在资本市场混的，为了业绩好看点，能有几个屁股是干净的？ 做空报告里面说爱奇艺虚增收入，夸大用户量，联合会员当全款会员算。 这算问题吗？ 什么才是真正的问题？ 账户里112亿现金不翼而飞，养殖的扇贝频繁集体死亡，建了六年的欧洲研发中心翻出来居然是一家酒店…… 这些才叫真正的问题。散户能看懂财务报表的寥寥无几。缺少了做空工具，炒概念吹票成了机构的唯一任务。借用小钢炮的几句电影台词来讲：
睁开眼睛讨饭吃，闭上眼睛温柔乡。人生在世，谁还能跟钱过不去呢，你说是吧？
